人大教授潘绥铭语出惊人,“中国婚外情比率全球最高,大约每3个丈夫和每7.5个妻子中,就有一个曾经出轨。”
他公开了从2000年开始,每5年进行一次的全国范围随机抽样调查,“无论男女,比例都在上升,尤其妻子出轨的情况,是全世界比例最高的。”
在2000年,男性出轨率是11.8%,到了2015年变成了34.8%。而女性在2015年,也快到达15%。
虽然这只是一份抽样调查,可它调查出来的结果已经足够让人触目惊心。更不用说还有一部分人或许会因为各式各样理由,并不愿意去承认自己“出轨”。
关于出轨,有一组来自美联社的数据,的确很惊人:
● 在一生所有的亲密关系中,至少出轨过一次的男性和女性都超过50%。
● 41%的已婚伴侣中,有一方或双方承认有过身体或精神出轨。
● 22%的已婚男性婚后至少出轨过一次,14%的已婚女性婚后至少出轨过一次。
● 同事是出轨的高频对象(14%的已婚男女和同事有过性关系);出差则是出轨的好时机(35%的已婚男女承认在出差时有过外遇)。
● 假如可以永远不会被发现,有74%男性表示一定会出轨,68%的女性表示一定会出轨。
● 一段婚外情的平均持续时间是2年。
● 当然,也有一个值得深思的数据:在婚外情被戳破之后,有31%的婚姻持续了下来。
但它和现实中逐年递减的结婚率,以及节节攀升的离婚率共同构成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曾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山盟海誓,如今看起来是如此的冷清和好笑?
是从什么时候起,对婚姻的美好幻想已经被击碎在地,变成了无可奈何的一地鸡毛?
为什么我们婚姻对于外界的诱惑吸引是如此的没有抵抗力呢?
从我的婚姻救助案例来看,几乎有90%以上的咨询案例都是和婚外情有关。
我经常会被问的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现在婚外情的人这么多啊?为什么人非要婚外情不可呢?
我往往会回问一句:那么人为什么要结婚呢?
提问的人往往会这样回答:
● 因为年龄恐慌而婚:我也不知道,我妈逼得紧了,我年龄也越来越大了,我一着急就赶紧找了一个差不多就嫁了。否则我不就是老姑娘了吗?
● 因为快乐和好玩而婚:和他在一起太有趣了。
● 因为物质需求而婚:他很有钱啊,有房有车,我可以少奋斗十年,就可以拥有很多物质基础啊。
● 因为安全感的需要而婚:有他在,我晚上就不用害怕有人破门而入了,有他在,我的工作有了麻烦,可以找他帮忙了。
● 因为归属感而婚: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太大的地方,可以让我觉得这么大的城市有一个为我点亮的窗户,我不是孤单的飘零的人。
● 因为自尊的需要:有了这样高富帅的老公,我可以在朋友圈成为女王,我会让我的那些小姐妹们羡慕到吐血!
● 因为精神上,我想有一个人真正的懂我:我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和我一起心灵相通,成为真正的soulmate,可以一起面对生命的种种脆弱,完成一生的修炼。
说了这么多,一言以蔽之:就是“需要”。
人是因为各种各样的需要进入婚姻的。
需要就像是食色性一样,它是有“有效期”的。
需要有产生的一天,也有消灭的一天;有满足的一天,也有缺失的一天;有存在的一天,也会有变化的一天。
它就像是我们的胃一样,始终是在变化中的。
既然它在变化中,也就像是凤梨罐头一样,始终是有过期的一天。
● 比如,当一个糊里糊涂被妈妈逼进婚姻的女人,发现婚姻虽然给她一种“正常人”的感觉,但却发现代价是充满了痛苦的争吵和压抑的憎恨。
● 比如两个过家家玩得很开心的伴侣,进入婚姻后,发现婚姻这个游戏实在难度太大了,两个人都陷入到迷茫之中。
● 比如当因为安全感而进入婚姻的人,发现虽然这个人给了我很多安全感,可是这和养一条会赚钱的狗没有什么区别,而且这条狗还会咬人,他根本不解风情。
● 比如一个男人虽然给了这个女人一个家,但除了她作为已婚女人的名分和对方作为丈夫的身份以外,她和一个寡妇没有什么区别。
● 比如这个女人虽然有光鲜的外表,但大家渐渐发现,她的朋友圈里炫耀的,都是她的包包、孩子和自己,老公去哪了?
婚姻就是一头狼,你喂饱了它,它会冲你摇尾巴,像狗一样忠诚;
你喂不饱它,它不会跟你客气,它会反过来吃你。
没有猎人那把刀,小红帽的结局就是两个字:去死。
比如一个从小就生活在父母的战争中的小女孩,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跳出火坑,赶快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家,可以拥有一个可以供她理想化的爸爸一样的男人,或者拥有一个温暖的接纳她,保护她的妈妈式的暖男。
她遇到了一个同样从小就被父母疏远,感觉到自己对父母就是一个累赘,无足轻重的男人,这个男人最擅长的就是假独立,假装一切都不在话下,他从小就在很多亲戚家寄宿,需要学会察言观色,学会隐忍不发,委曲求全,此时,他遇到了这个渴望父爱或者渴望母爱的小姑娘,他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于是他就对她呵护备至。
他们俩的情感合约是:
● 女人需要被爱,来补偿她小时候被剥夺了爱的痛苦。
● 男人需要爱,以此补偿他小时候被认为自己毫无价值的痛苦。
● 男人给女人爱,可以得到价值感;女人可以由此弥补小时候被剥夺了爱的痛苦,感觉到被娇宠的快乐。
● 这个情感合约成立的时候,双方的爱当然是满足的,充满生命力的。
但是,当男人的事业开始发达,他的很多价值感可以从事业中获得的时候;当女人开始成为人妻,发现要承担很多成人的责任的时候,情感的合约遭到了挑战。
男人不那么需要价值感了,因为他的需要被极大的满足了。
而女人则还需要很多娇宠,她根本不想做成人,她甚至可能暗暗嫉妒自己的女儿可以从丈夫那里获得爱——她小时候被剥夺的痛苦,就会再次经历一遍。
一方不需要了,另一方面反而需要更多,更重要的时候,此时,这个男人开始产生新的需要了:我现在在亲密关系中,为别人付出拥有价值感,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也想做一个孩子了,我不想老是被别人吸血了。我希望我的老婆可以关心关心我,我也想在关系中,找一个真正爱我的妈妈或者可以给我提供方向的爸爸了。
而此时妻子还在为她不能充分享受孩子的权利感到不满呢:以前你工作没有那么发达的时候,你生活的重心是我,现在有了事业、有了孩子,我只能在你的世界占不到1/3的份额,不行,我要你给我更多!
这个时候,这笔买卖就开始失衡了。
当我们发现在情感中遇到了需求不平衡的时候,怎么办呢?
比如卖酒的,为了拼业绩,就往酒里面倒水,甚至更有甚之,干脆往乙醇里面灌水,这样做的好处是最短的时间里你赚了最多的钱,而且成本貌似最小,但时间长了,你的声誉差了,最终大家都会远离你。
因为你生与斯长于斯,你和周围的人的关系是盘根错节地联系在一起的,打断腿也连着筋,在一个熟人社会里,为蝇头小利而丧失人品,那成本太大了。
但在一个陌生人社会里,我可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我赚了钱就跑,我和这个地方不发生任何联系,在熟人社会里,远亲不如近邻,在陌生人社会里,近邻不如网友或者陌陌亲。
于是我们这个社会就会盛行欺骗、剥削,因为在陌生人社会,信用是靠政府和中间组织以及信仰维系的,而在中国,信仰就是实用主义,一旦它失去了实用价值,比如家族开始失去了保护伞的时候,人心就迅速的败坏下去了。
婚外情也是这个文化的一个呈现。
鱼我所欲,熊掌亦我所欲,两者为何不可兼得?家里红旗倒了,实在太麻烦了,可是扶着这个红旗太麻烦,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该如何面对冲突文化呢?在我们的历史中,中国人是最擅长不解决问题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比如说上文中所说的那对夫妻,男人想要得到女人母性的关怀,他不想老是在关系中总是扮演爸爸。女人还没有当女儿当够,她不愿意承担成人的角色,更不愿意承担母性的角色。
他们的核心需要已经无法匹配了,但他们知道该如何解决吗?
在他们的武器库里,有解决的武器吗?在他们的药方库里,有对症的药方吗?在他们的思想世界,有化解夫妻问题的工具吗?
女人往往会“忍”,所以会有那么多学佛的女人,她们努力的方向就是放下,放下什么?放下自我,放下欲望,放下婚姻,融入天地,随便老公怎么出轨好了,我连性欲都可以舍弃,我连情感都可以不要,你出轨又能耐我何?
“转”(转移)往往是男人的套路。男人的内心有一个妈,妈往往在婚前是有一个的,婚后往往就变成俩妈,妈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安稳和静止的生活,这对男人很重要,但同时男人还想到外面冒险,在纯粹的妈妈的世界,男人害怕会日益成为胎儿了,于是他就想要突破,于是再找一个小三儿,这好像让他感觉是个男人。
但是很不幸的,这个三儿也会被他慢慢变成另一个妈。于是他只好暂时舍弃了这个三儿,然后再寻求另一个成为男人的机会。
忍和转移都不是迎难而上,都不是解决需要的满足,而试图消除自己的需要或者将自己的需要外包,这种婚姻文化的解决方案,其实就是没有方案。
就像是一个人饿了,你跟他说,你冬眠吧,降低你的新陈代谢,你就不饿了。可是冬眠虽然降低了新陈代谢,总有惊蛰的一天吧,难道你要永远睡去吗?
或者你跟她说,你赶紧喝凉水吧,把你的肚子撑满了,就不饿了。可是水总要排泄出来的,然后呢?
在过去的年代,解决方案就是给女人裹脚、取消经济权,变成男人的宠物,这样女人连人权都没有了,当然只能忍了。
解决方案就是让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地娶甚至把青楼当成中国男女诞生真正恋爱的地方。不信你看看中国男人在古代给自己妻子写了多少诗词歌赋,那些传世名曲,大多都是情真意切地写给青楼歌姬的。
现在呢?女人有了人权了,而且忍了也没有人给你颁发贞节牌坊,忍字诀只能让你失去更多。
男人呢?知道如何在婚姻中经营感情吗?
过去的父母懂得吗?
我们都羡慕钱钟书和杨绛,要知道,中国人过去的婚姻文化都比现在强,因为那时候,还是起码有一些信仰的。陈丹青说过,五零后和六零后一代所遭遇的是这个时代最毁灭性的伤害。
真正的毁灭不是战争,而是文化的灭绝,就像是宋代时期的西夏国,你可以屠城,但你无法杀死所有西夏人,但有一个办法可以消灭西夏人的精神,蒙古人消灭了西夏人的文字,西夏人就不存在了,文明的毁灭是最终极的毁灭。
中国的文明,就在五零后和六零后这两代人开始被文明腰斩了。
我们的文化失去了信仰,我们的婚姻失去了三观,我们不知道,我们是否在一个游戏规则里。
我们不知道如何在冲突中找到合作的可能。
当我们的需求无法平衡的时候,我们想到的首先是毁灭而非合作,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上纲上线的战争,而非坐下来一起探索更好的发展的空间。
解决问题的文化,在中国至今都几乎还是一种文化上的潜意识的禁忌。
说这个和婚外恋有关系吗?
当然,一个不鼓励自我的社会,一个总数压抑和转移而非解决问题导向的文化,一个总是看着过去而非当下和未来的文化,孕育出来的,就是过度负责和不负责任的人。
因为我们在过去的文化中,没有从拥有自我获得什么益处,相反,我们从“孔融让梨”的文化中,从丧失自我,以他人为中心获得了好处,所以我们都会以我们的欲望为耻,以我们的需要为罪,我们把不解决问题视为美德,我们把“心机婊”视为情商高,或者让直男癌王思聪这样的人成为崇拜的偶像。
这样的文化,如何能诞生有承诺有勇气愿意在婚姻中成长的人呢?
很多在被出轨后,她们是希望自已对对方的付出是能够得到重视,想要挽救自已的痛苦,我是没有人要的,我希望我变得很重要。
很多女人说:如果丈夫在他们关系中出现裂痕的时候,就和她谈,她一定可以调整的,她只是不知道,他其实在内心原来有这么多过去的伤。
这个女人也可以跟这个男人说:我一直都幻想有一个好爸爸保护我,一个好妈妈来爱我。我发现我在我们的关系里,我完全变成了一个婴儿,我好像永远都要不够,我现在开始明白,其实我一直不相信,不会有人真正地爱我,所有人都会离开我,我根本不值得别人爱我。
我太害怕这些话了,所以我就会非常恐惧地想要控制你,让你不会变成我心里的那些话。可是就算是你给我很多爱,可是我内在的最核心那部分还是不快乐。
我想,我真正需要的是,面对那句话。我需要有能力承受那句话,因为我发现那句话正在毁灭我的一切。
我的所有的防御最终只能让它更快地变成我的宿命。
也许我可以和你谈谈我内心的恐惧,如果我们可以一起谈谈这些恐惧,也许我们的生命会更放松一些。
很多的男人会发现,当女人可以这样表达她们内在的深层的恐惧以后,他也可以尝试着谈谈自己对脆弱是多么的恐惧,他们恐惧妻子的脆弱,但其实他们真正恐惧的是自己的婴儿的脆弱。
这个男人可以哭着说,当她在他发烧的时候,守在他身边,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发烧,妈妈忙着工作,把他一个人锁在房间里的,他在黑暗中哭泣的场景。
而这样的孤独和荒凉,也可以激发出这个女人她过去的相类似的经历。她可以温柔地抱他,她发现,当他们可以互相分享脆弱的时候,他们释然了,放下了,可以更亲密地在一起了,因为这些脆弱,他们可以更有力地连接在一起了。
真正的真实的依恋就由此发生出来了。
这就是创伤治愈的过程。
它最需要被看到,被温柔,但有力的触碰,需要被理解,被懂得,被分享。
而当这样的共鸣发生的时候,我们就不会被创伤隔离于人世之外,而可以作为群居性的动物,重新回到人间。
这就是情感的归宿。
最终,情感终于是可以得到继续深入的发展了。
只是,我们的社会还在转型,起码,我们的欲望被释放出来了,当然也被过度的刺激出来了。
但真正强健有力的自我,还因为没有足够有力和温暖的触碰而发展出来。
也许,我们的文化正在慢慢地修复它的创伤。
而我们,可能就是亿万的白细胞之一吧。